月末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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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13】将错就错

OOC预警,狗血预警,非原作背景,一次完结。这篇就是抢走上次那篇文章标题的奇葩脑洞,想了也挺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跟别人撞梗,文笔不好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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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不吃白不吃


情人节傍晚的餐厅到处弥漫着罗曼蒂克的气息,各路情侣成双成对你侬我侬,怒杀一众单身狗。但此情此景完全没能影响到单身狗梅花十三的内心。虽说她现在心情也是十分糟糕,甚至有点想掀桌。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也同样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两人一直维持着端庄的坐姿和僵硬的微笑,在眼神的激烈交锋中已经厮杀了上百个回合。


依然打成平手。


在火花四溅的对视中,他们很光荣地成为了整个餐厅唯一一桌互相之间剑拔弩张却又维持着诡异和平的客人。


据现场记者(某位偶遇的熟人J)报道,这一出并非情侣吵架,也不是夫妻闹矛盾,而是一个尴尬至极的随机匹配相亲活动现场。


当事人梅花十三坦言,她确实没能预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相亲都能相到前男友。


另一位当事人当即拍桌而起:“老子才倒霉……!”


话没说完就被前台记账的老板飞了一记眼刀,他悻悻然坐下,再也没吭声。


截至记者离开时,两位当事人仍然没有进一步的交流,也没有大打出手。战况僵持不下,饭倒是吃完了,据说是因为有土豪媒人(活动举办方)请客买单,不吃白不吃。


记者总结:挺有默契。


餐厅的大门向右开,两人出门向右转,再转过一个街角和一个红绿灯路口,在初春的寒风中,梅花十三觉得自己逐渐平静了下来。


现在的她心跳平稳,心态十分祥和,一点也不想吵架,也不想过多回忆往事。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与一直跟在她身后约两米远的那个男人面对面。


这位多年不见的前男友穿着他那件万年不变的白色卫衣,双手插兜,面无表情。梅花十三看得出来,他现在也挺冷静的。


既然大家都很冷静,那就是谈话的最好时机。


“我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她幽幽开口,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前男友呵呵一笑:“难道不是你欠我解释?”


“我能解释什么?不是你提的分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分了就是分了,难不成现在解释清楚,你还能跟我复合?”


“……”


真是个完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又说不出话的回答呢。梅花十三面上不显,心中骂娘。倘若现在能有根棒球棍在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抡过去。


果然前男友这种生物就是欠抽。


果然自己就不该受同事的蛊惑来参加这种奇葩活动。


一个潇洒转身,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无视身后的人,继续往住处的方向走。


原本她不是住在这一带的,但之前的房东突然就把那套房子卖了,二话不说开启赶人倒计时,她也没办法,找着找着就到了这里。


小区里冷冷清清,看来这时候大部分都成双成对出门逛街秀恩爱了,剩下的都窝在家自己玩,闹不出什么动静。她从包里摸出单元楼的门卡,刷卡前忍不住再次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嘁……”


前男友仍然站在她身后约两米远,像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这位白色背后灵很是不客气地从兜里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门卡,发出了不屑的声音:“因为我就住这。”


行吧,那还真是不巧。


梅花十三不想继续说话,权当做没这个人,刷卡推门上楼。


这是个比较旧的小区,楼层不高,也没有电梯,想回家就必须艰苦奋斗爬楼梯。她很庆幸自己平时有在锻炼身体,上个5楼还不费什么劲,不至于气喘吁吁脑袋发晕。


站在房门口掏钥匙的时候,一直跟在身后的前男友像个幽灵似的从她背后慢悠悠飘过,在斜对门的那间房门口停下,掏兜拧钥匙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梅花十三收回余光,缓缓抬头看了眼自家房门号。


是这个数字,没走错啊?


楼下刷卡能进,证明自己也没走错单元楼。


再试试看,房门钥匙一拧就开,屋内摆设十分熟悉,进一步证明这就是她租的房子。


在相亲相到前男友的当晚,她足足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才认清了一个更倒霉的现实——自己租房租到了前男友的斜对门。


新房东带她看房子时确实提到过,斜对门的租客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总是穿着白色的卫衣,特征明显,很好认。可世界上喜欢穿白色卫衣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当时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


梅花十三淡定进屋,关上门,换了鞋,放好包,倒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无奈的呐喊:


“艹!”





②大郎,喝药了


某个普通周末的早晨,天气晴朗,世界一派祥和,一开门却突然看见一具尸体横躺在自家门口……此等恐怖片情节居然真的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又惊悚至极。


梅花十三刚睡的懒觉一下子全醒了,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不小心手滑点开了相机功能,在那放大几倍的画面中,她猛地发现这尸体长得真心面熟,壮着胆子上前仔细一瞧——嚯,这不是她那前男友吗,真是死得好啊,可怎么就死她家门口了呢?


这个时节的晚上冷得很,尤其是屋外。就算一开始没死,过了一晚上也该冻得七七八八了。她伸手去探了探尸体的鼻息,又摸了摸脖子,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直接动手打脸:“起来!”


刚一靠近才闻出来,这人一身酒气,估计是跟什么狐朋狗友喝高了。


喝就喝吧,躺别人家门口算怎么回事?栽赃嫁祸?


几巴掌下去,见人毫无反应,看了看身上也没外伤,她不想再理了,径直从那“尸体”上跨过去,下楼买早餐。


等吃完早餐再慢慢踱回来,那人还是原样不动地趴那里充当迎宾地毯。她选择眼不见为净,又从醉鬼身上跨过去,进屋关门。


五十三秒后,那扇门再次打开。她忍无可忍地踹了那“尸体”一脚,搜身寻钥匙无果,唯有选择把人先搬回自己屋里。


要是就这么一直放在门口不管,等会路过的邻居就会来敲她的门了,说不定还能招来警察。无论管不管,结果都一样,还是先下手为强,不要惊动邻居了。她只希望能当个小透明租客,不想引起什么关注度和讨论度。


梅花十三拖着这具死沉死沉的“尸体”,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弄到客厅的地毯上,累得连骂人的话都不想说了,一气之下又补了一脚。


就这么折腾了许久,被子也盖了,眼看着体温也恢复正常了,脸色也比一开始好了许多,从早上等到中午,偏偏这人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她在犹豫要不要打个120。


……要不还是弄点解酒药灌下去看看行不行?


说干就干,她拿起钥匙和钱就下楼。这次她的速度很快,没有磨蹭,但回来时她发现那个怎么打都不醒的醉鬼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自己坐了起来,正在茫然地四处张望。


梅花十三相当不爽,这意味着她的解酒药实验做不了了。


不对,还是能的,这药不就是给醉酒的人吃的吗,管他醒没醒。她很是淡定地从刚买的瓶子里倒出几片药片,端了杯温水,走到那只醉鬼面前蹲下,摊开手掌:“把药吃了。”


醉鬼毫无动作,她只好再强调一遍:“伍六七,吃药了。”


名叫伍六七的醉鬼终于回魂,看了她一眼,把脑袋凑过来,又顿了顿,转而伸出手去拿,动作慢得像只树懒。她耐心用尽,亲自动手把药塞进他嘴里,再粗暴地喂了几口水,就让他自己拿着杯子慢慢喝。


伍六七捧着那杯水,一口气灌完了才问:“对了,刚刚那是什么药?”


“头孢。”


“哦……”他挠挠头,淡定道:“有空记得帮我打个120。”


“我才不打,要打你自己打,”梅花十三走到门口,把那扇门打开,指着外面说,“醒了就滚回去吧。”


“额,等会再滚行不行?我腿软。”


她没回应,把门关上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的人在做什么,她一概不知,也没有半分兴趣。现在的她只想躺在床上安然度过这来之不易的美丽星期天。可惜人不去找事,事就来找人。大约过了十三分钟,房间的门板就被敲出了哐哐哐的响声。


那敲门声持续了不到十秒,停了半分钟,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敲了有十几秒之久,中途停了几秒钟,又锲而不舍地继续努力发出噪音,大有此门不开就不停下来的趋势。


一个早上已经被伍六七诓没了,剩下的半天看来也悬了。梅花十三放下手机,果断抄起床底下的棒球棍。上次在心里想着要有棒球棍之后,她就真的在网上下单买了个回来。别说,这玩意抡着还挺趁手,或许打起人来那声音也挺好听的,实属居家运动打架自卫必备良品。


在噪音停顿的三秒后,她迅速拧开门把手,看都不看就挥动手中的杀器。但是那站在门后的人明显也不傻,往旁边一闪,她就扑了个空。


那人还很不客气地指责她:“哇,你刚刚那样很危险的!会出人命的!!”末了还作死地加了一句:“而且还搞偷袭,太卑鄙了!有本事堂堂正正当面决斗啊!”


“再好不过!给我站好了!”


“等等!你有武器,这不公平!”


作为扰民的噪音源,犯罪嫌疑人伍六七在不大的客厅里狼狈逃窜,最后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角落中举起双手瑟瑟发抖:“靓女有话好好说!我刚刚说笑的!”


梅花十三将那根棍子扛在肩上,一步步逼近,感觉自己像个黑社会大姐头:“三秒之内你不把刚才扰我清净的原因说个清楚,我就送你进医院。”


“三……”


“什么?”


“二……”


“我说我说,我是想借手机打个电话……卧槽!”


“一!”


棒球棍毫不留情地应声挥下,伍六七伸手接住,表情扭曲得让人看不出是怕还是疼:“我都解释了!你还打!”


“所以你为什么喝醉了躺我家门口?去酒吧捡尸麻烦不要走错地方好吗!”


“你在讲什么鬼,”伍六七趁她说话,把手里抓到的球棍末端往旁边一甩,从另一边迅速绕到安全地带,才敢继续出声:“什么捡不捡的,明明是我被你捡!”


对话显然已经偏离频道,梅花十三气得不行,口不择言:“我要不捡你你就死在外边吧!”


而伍六七听了却没有生气,反倒是似乎忘记了死字怎么写,仗着自己身处安全区域,特别得意地咂了咂嘴:“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嘛!”


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她。


人生气时,在怒气到达顶点后,取而代之的通常会是诡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摇摇欲坠的片刻安宁。但梅花十三是个十分善于纠正自己情绪的人,只这一瞬的理智回归,她就能够借着机会理清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眼前的人是前男友而不是现男友,她认为自己不必再与他有更多的纠葛。


所以,解决当前局势的最好方法,就是冷静谈判达成和解,或者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让他离开。


虽然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做法,但伍六七的目的也只是想向她请求帮助罢了。一个刚醒酒的人,不能对他的行为有太多的期待。


想开之后,她丢下球棍,回到房间把手机拿出来轻轻放在茶几上,低垂着眼不看他:“借你了,打完赶紧滚吧。”


她一直望着桌面,不知道伍六七此刻是什么表情,是半信半疑,亦或是早有预料?她不想抬头去验证,但她知道他确实走过来拿起了那部手机,很快就拨出一个号码。


她沉默地坐在那里,直到伍六七把手机轻轻地放回原位,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关门声响起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义务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忙,明明可以直接把他赶出去的。可刚才面对面时,她却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啧,失策。


梅花十三收拾好客厅,再收拾好心情,继续猫在房间里度过她仅剩的小半个休息日。




③来人,喂公子吃饼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周末的到来和离去,梅花十三逐渐明白,她的斜对门邻居是真的铁了心跟她杠上了。


时常敲门借什么油盐酱醋,最后连碗都要端走,活像个土匪,拦都拦不住,报警也没用,下一次还来,不开门就电话轰炸,她都没搞懂这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号码。而且借的时间也很不对劲,晚上八点多说要做饭,真不怕吃成个胖子。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东西不能白借,利息总还是要收的。经过一系列的扯皮,伍六七每次过来还酱油的时候,就会很自觉地给她奉上一碗宵夜。


反正她晚上还有活要带回家干,下班晚,到家晚,睡得也晚,现在自己出点调味料就能把点外卖的钱给省了,她乐意至极。当然,如果那个送宵夜的熟人不是她前男友的话,她会更开心。


别的不说,这前男友砰砰敲门的时候一口一个“梅小姐”,实在是令人火大。不直呼名字这一点她很能理解,毕竟那样喊很容易让人想起分手前的日子,太尴尬,但……起码姓氏要搞对,是吧?作为前男友居然搞不清她的姓,她会以为自己前面那段恋爱白谈了。


就目前来说,似乎是真的白谈了。


梅花十三很认真地纠正了几回,还是选择放弃挣扎。她认为这人绝对是故意叫错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被她严厉纠错后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气得她血压狂飙,太阳穴突突直跳。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从成为邻居时起,每次上下班在楼道里碰面,两个人都是当做没看见对方,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然而在伍六七喝醉酒躺尸门口被她“捡”回来的那天之后,这位就开始主动跟她搭话了,第一句就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会还的。


她当场就很干脆地拒绝:“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要的要的,”那时的伍六七手里还拎着菜,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刚好我忘了买酱油,你借我点吧!”


——你欠我人情为什么又要我借你酱油?这是什么逻辑?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住对门,就是半个亲戚,”伍六七继续扯淡,“借个酱油嘛,就当我再欠你个人情好啦!”


本想着借一下也没什么,可是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从此伍六七跑她家借东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态度也越来越嚣张。在他连油带醋加上那口锅也一起搬走的时候,梅花十三终于忍不住了。


“有一说一,你打个酱油打了这么多天都没打到,现在你家的锅也坏了?”


“不是,我觉得你的锅看起来比较好用。”


如此猖狂的土匪行为,他居然毫不掩饰直接说出来了。梅花十三叹为观止,甚至想给他鼓鼓掌。


“要是我不借呢?”


土匪伍六七当即摆出一张遗憾脸:“梅小姐你不想试试今晚的新菜式了吗?”


不可否认的是,这人做的菜确实好吃。美食当前,她憋着一口气,还是屈服了:“要是不好吃我就打爆你的狗头以祭奠我的一口好锅。”


“放心啦,不会让你有机会的!”伍六七笑嘻嘻地抱着锅回家,边走边回头说,“而且你的锅也不会牺牲,等会我就护送它回来!”


“闭嘴看路!要是把东西摔了我揍你!”


咬着牙丢下这句话,她关了门就继续抱着电脑干活。


可是敲门声一直没有响起,她想了想,还是动手点了个外卖。


拿着热乎的外卖上楼开门时,伍六七从斜对门端着锅出来,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还夸张地挑了挑那双眉。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她竟有那么一丝心虚。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人生在世,还没个点外卖的自由了?


伍六七不等她说话,走近几步就敦促道:“快开门啊,锅不要了?”


瞧瞧,实在是够嚣张,再纵容下去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反客为主。


但锅还是要的。


这位邻居尾随着她进屋,熟门熟路地把东西放回原位,又叮嘱她先别关门,急匆匆跑回去端了个大碗过来放在饭桌上。


梅花十三不想挑他的毛病,不过她现在真的很迷惑:“这是新菜式?我怎么好像见过?鹌鹑蛋糖水?”


“哎,新菜式研发失败了,”伍六七坐在她对面,把碗往她面前推,“只有这些了。”


她很想解释,自己已经有外卖了,这么大碗的糖水她也无福消受。没想到伍六七再次发挥了他的土匪特质,一伸手就把她刚到手不到五分钟的外卖抢走了。


还美其名曰:“外卖我就帮你解决吧,不用谢我。”


……我谢谢你全家啊。


一番讨价还价威逼利诱只拿回来一个饼,梅花十三无比思念她那放在床底的可爱的棒球棍,巴不得能像武侠片那样,一声召唤它就会飞出来按指示狂揍匪徒。


而离开饭桌去拿球棍太不现实了,以伍六七这狼吞虎咽的速度,说不定她连那个饼都保不住。


“梅小姐,那个饼我能不能……”


“不能!”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来抢她的饼了,这人估计是没吃晚饭。


“就一点点,”伍六七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大小,“尝个味嘛。”


她自暴自弃了:“你要是不嫌撑,把糖水也喝了吧,反正我也吃不下。”


“为什么?”


“气都气饱了。”


伍六七沉默了一会,站起来挪到她旁边坐下,拿着勺子从那碗里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语出惊人:“来晚了是我不对,也不用这么生气嘛。”


这阅读理解级别,语文老师见了八成要被气死。


但梅花十三不是语文老师,也不是体育老师,她现在已经没脾气了。缓缓抬手挡开那只勺子,另一只手中护着的那块饼也被她残忍地撕下一小半,趁其不备迅速塞到某人的嘴里。


“你还是闭嘴吧,”她把勺子抢回来,低头舀糖水,无情地下逐客令:“时候不早了,饼也给你尝了,吃完赶紧回去。”


“那不行,”伍六七吃完饼,冲她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你还没给我评价。”


“糖水五星,你一星,平均下来三星吧。”


“哦……起码合格了。”


今天的土匪没有继续耍赖,他得了评价就很听话地遵守承诺起身回家,只是在关门前幽幽地来了一句:“慢慢吃哦,明天我来拿碗。”


被呛到的梅花十三只想马上把碗扣他头上。




④别慌,是技术性调整


梅花十三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赏这座城市的江边夜景,竟然是和她的前男友一起。


那座桥很长,横跨了宽阔的江面,它两侧围栏上五彩的点点灯光连成线,勾勒出桥本身的形状,在黑夜的背景下十分明亮,有着别样的风味。


夜晚在桥上步行的人不多,更何况这座桥是人车同行的,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辛辛苦苦爬上来吸尾气。如今这桥上除了他们两个奇葩行人,只有道路上那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机动车。


走路的只有伍六七一个人,而她正优哉游哉地趴在他背上,无聊地望着前方发呆,越看越犯困。


真不是她不想走,脚崴了还怎么走。


至于这只脚为什么会扭到,他们俩又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去桥上……梅花十三觉得,这件事真心是说来话长,归根到底还是某人语文不及格的锅。



这本是一个没有雾霾也没有雨水的周日,她一如既往呆在家中享受一个人的宁静时光,但好景不长,这很快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吵架时刻。


没错,伍六七他又大张旗鼓地上门了。


她记不清一开始两人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是吵起来了。


战争一触即发,她差点又抄起了那根棒球棍:“我就想自己呆着,你已经毁了我很多个周末了,我也不奢望你能赔我,现在能不能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伍六七愤愤不平地抓错重点:“谁说我不能,赔就赔!”


然后她就被拉着出了门,上了街,才恍然大悟——


是赔偿的赔,不是陪伴的陪啊,混蛋!


现在就算想回去也是为时已晚,混蛋已经拖着她上了一辆不知走哪条线的公交车,车门都关紧了。


之所以不知道要去哪,是因为车上车下人太多,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车门旁边显示屏上的数字,刚踏上车就被后来的人挤到某个角落。伍六七挡在前面,除了那件白卫衣之外她什么都看不见,报站的语音听得很清楚,但没办法推测具体是哪条线路。


这混蛋带她上了车,又拧着脸发神经不搭理她,只能靠猜了。


直到夜幕降临,梅花十三也没猜出伍六七到底想干什么。走了一个白天的路,这人居然不嫌累,更要命的是过红绿灯只看灯不看路,她唯有再一次发动举手之劳把人拽回人行道,然后就光荣地把脚崴了,没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


幸好那公交车站离小区也不算多远,过了那道长桥,再过一个十字路口,转个弯就是大门口。他们等了好久都没见到出租车,这位罪魁祸首自告奋勇,说这么点路不用打车,我背你回去。


桥上的风要比桥下强烈许多,两个人挨在一起倒是不怎么觉得冷,加上走了大半天太累,这一歇下来不用再走路,她就忍不住的犯困。伍六七则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她一眯眼,他就出声提醒:“别睡啊,你又不肯靠着我,要是往后摔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尽管梅花十三不想和她的前男友挨得太近并已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此时“背”这个动作和姿势也不可避免地让那距离拉近了不少,因此她只是伸出双手撑着他的肩背,并不愿意贴上去搂着他的脖子。


那样真的太近了。


伍六七一路絮絮叨叨的,脚下的步伐没停下过,这桥仍然没有走完,而她已经被念烦了,抬起手对着那颗脑袋就是一巴掌:“你要不要停下歇一歇,背人走路很累的。”


“不用,”伍六七语气轻松,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等累了再说。”


既然唯一劳动力都说不累,她也没什么好说的,闭了嘴继续发呆。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大概就几分钟吧,伍六七突然停住,把背后的她往上颠了下,声音有些兴奋:“梅小姐,你看那边。”


她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了,被这么一颠顿时就没了多少睡意,心里有点不满,还是听了话顺着他脑袋偏向的方向望去。这一眼令她瞬间醒神。


他们现在应该是在这座桥的中间,就这么远远的向桥下远处的水面望去,只感觉自己身处这条江流的中心,江水两岸点缀着无数的星火,岸上有,水里也有。江面倒映的灯光轮廓随着水流泛起阵阵波纹,与岸边真实的光源交相辉映,像一幅虚幻的画卷。


伍六七没有再说话,她在背后也看不到他的正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同样地,正因为她在背后,伍六七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突然感到十分庆幸,若是此刻自己的笑容被他看见……那种尴尬真的无法想象。


路过的汽车按了下喇叭,将沉浸在夜景中的她惊醒,差点向后仰去,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手臂也搂紧了身下人的脖颈。伍六七应该是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想看她,发现自己的脖子并不允许进行这种大幅度的运动,就堪堪维持着这个角度,问:“……走吗?”


她现在有种非常强烈的被自己的行为打脸的感觉,脸上发烫,索性破罐破摔,把脑袋埋在他后颈窝处,装困,不说话。


一小段沉默过后,回家的步伐再次迈开。她的睡意早就散得差不多了,却依旧靠在他的肩背上,半睁着眼看着远处的灯火跳跃着慢慢向后移动。


也许是那跃动的光点与心跳声过于吻合,像极了一声又一声的轻柔催眠曲,睡意再次汹涌袭来,她收紧了手臂,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⑤往事不堪回首


几乎每一对怨侣在恋情早期都会经历一段甜蜜又刻骨铭心的时光,他们两个也没能例外。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相当浪漫的桥段,加上恋爱又发生在无忧无虑的校园时期,实乃一段难忘的青春回忆。


到现在也只能是回忆了。


17岁那年,她与他相遇,18岁那年,她与他分离。


一年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他们的感情仿佛也伴随着四季,走过了春夏秋冬四种温度。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世界有了更多的色彩和生机。他们的相遇也同样充满了欢乐。


在某个周末的夜晚,父母都出门应酬做生意了,她蹲在阳台玩手机,却遭遇了同样偷偷摸摸爬上她家阳台的伍六七。伍六七见到她,手一滑,差点从楼上掉下去,她赶紧伸手去抓。人是上来了,她以为是小偷,想报警,闹到最后发现是个上来帮邻居家小孩捡羽毛球的笨蛋路人。


笨蛋说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每个周末的晚上都跑来给她送吃的,一来二去就变成了熟人。


“遇见你的那一刻,我的全世界都是色彩斑斓的”——这是后来伍六七向她表白时说的第一句话。


夏天,骄阳似火,就像热恋中的小情侣,到哪都散发着腻死人的气场。


她是个高中学生,而伍六七是附近发廊新招的学徒,这段感情注定是不能公开的,至少目前不能,但她还是渐渐地越陷越深。学校越来越严格,每周只放半天假,只这半天的空闲,伍六七也能想办法跑到学校门口来找她,多数时间是陪着她在M记看书复习,有时见她似乎心情不好,就带着她到附近玩,放松一下,或者用其他的蠢办法逗她笑。


但伍六七不知道,她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很开心了。


秋天,硕果累累的季节,秋风渐起,却丝毫不影响丰收的喜悦。


早恋通常是什么情况下被发现的呢?“被熟人抓现行”和“成绩明显下滑露出马脚被怀疑”,二者大约各占一半。她自认成绩未曾变差,也没有被抓过现行,但自己与一个发廊仔谈恋爱的事情还是被父母知道了。


父亲向来不怎么关注她,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勃然大怒,对她寄予厚望的母亲更是伤心气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两人不曾越过底线,也没有因为谈恋爱而耽误课业,不过是每周见一次面,聊一聊天,不违法也不犯罪,为什么这都不被允许呢?


她想要抗争,伍六七却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事的,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你就考外地的大学,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他们拦不住。”


冬天,寒风侵肌,无处可躲,她在这漫天飞雪中寻求温暖和庇护,却在一觉醒来之后,惊觉自己竟已一无所有。


刚放寒假的某个周末,伍六七塞给她一封信,嘱咐她当晚回到家才能看。他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很多她没去过的地方、渴望和家人一起去的地方。那一天他们抛下顾忌,过得很快乐。然后,在回去的路上,在各自分开回家的时候,他对她说:“我们分手吧。”


说这句话时,伍六七对着她笑得很温柔,与之前每次他对她开玩笑时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她便像之前那样,佯装生气回答说:“好啊。”


她一直天真地以为那是一句玩笑话,可惜并不是。等她发现事情不对,跑去那个发廊找人时,老板却回应说伍六七早已辞工回了老家。


他是认真的。


那封信她当晚忘了看,后来就一直没有看。既然已经分手了,看了也是徒增伤悲。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分手,是由于父母的阻挠,还是伍六七只是和她玩玩而已,腻了就走人?


这个人没有再在她面前出现过,她以为自己会因此伤心难过,可是没有。后来的每一天,她都过得十分从容,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她认为,这大概就是放下了吧。


接下来她顺利度过了高三的下学期,顺利地参加了考试,顺利地去了外地的大学。


踏上去往小岛城大学的长途大巴时,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放弃了同城的学校,选择报考那个地方。想要逃离父亲的掌控是一回事,更多的是伍六七时常在她耳边念叨那个城市的名字,总跟她说这里好。虽然看报考指南时,伍六七早已不在她身边,可她仍然不假思索地就选了那里。


原来这个人对她已经有这么深的影响,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他,原来自己还是那么的在意,从未真正放下过……那一刻,迟来的泪水汹涌而出,夹带着那些压抑已久的思念和哀伤,就这么顺着脸颊不受控制地滑落,怎么擦都擦不完。邻座的大妈还当她是舍不得离开家乡,在一边又递纸巾又碎碎念的,安慰了好久。


外面的世界总能让她想起伍六七这个人,进而下意识地想去逃避。因而大学的那几年,除了集体活动和放假回家,她基本不出校门。在母亲意外去世以后,她就当自己没有了家,安心留在学校里学习。


现在想想,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或许就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也不知是好是坏。



梅花十三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散去这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里的回忆。


最近流感季节,有好几个同事请了假,她似乎也中招了,只好请假在家休息,看看后续要不要上医院。如今这脑袋越躺越觉得昏昏沉沉的,都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起床去厨房倒点水喝,让大脑清醒一下。


又过了半个小时,药也吃了,水也喝了,天都黑了,状况仍不见好转。她收拾好东西,开了门准备去和医生促膝长谈。


离门口还有一步,她习惯性地瞥了斜对门一眼,又狠狠地摇了摇头,借以甩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权当是自己脑子烧得不正常了,才产生了想要去依赖他的心思。


事实证明人在烧得糊涂的时候所做的事也会变得糊涂,头晕还大力摇头是个错误的示范,其副作用相当明显。当她回头去拿忘在沙发上的证件时,上次那仍未痊愈的扭伤牵住了行动,加上身体的平衡调节系统因故短暂性罢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地面摔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想,还好门没关牢,伍六七应该会发现并尽早帮她收尸的。





⑥其他人能做到吗


睁眼前一抹黑,睁眼后一抹白,强烈的光线反差令梅花十三重新阖上眼皮,过了一会儿才勉强适应下来,打量着周遭的情况。


熟悉的三撮毛在她眼前晃悠,那张同样熟悉的脸顶着比平时更浓重的黑眼圈凑过来挡住她的视线,问:“怎么样了?”


她很想回答,可身体不受使唤,也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旧版的IE浏览器,服务器响应缓慢不说,还卡机。


额头上有点痛,她本能地想抬手去摸,却被人轻轻按住,那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乖,别碰伤口,会留疤的。”


这人是伍六七吗,居然这么暖?她很诧异地望过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在伍六七皱着眉头又问了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之后,她那躺得太久反应迟钝的身体终于用行动回答了先前第一个问题——她僵硬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的本意是想表达“我没事的”,但回应得太慢,时机不对,产生了小小的误会。


或许是她接连的一系列行为太怪异,把人吓到了。伍六七满脸的不可置信,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想要说些什么,又马上放了手,匆匆往门外跑,一下子就没了影,她连解释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值班医生被拖着赶到时她已经缓过来不少,还自己坐了起来。接下来又是基本检查又是询问的,最后因为放射科还没上班,要等彻底检查后再给出结论。


“连医生都没上班……现在几点了?”


“……早上五点,”伍六七送走医生,显然刚松下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看回答道,“你再睡会吧,睡醒了他们就上班了。”


“也睡不着了。”从傍晚到凌晨,这一觉睡得够久了。


梅花十三盯着那坐在病床旁的人。这人守着她直到现在,她刚一醒,他就马上过来问东问西了,估摸着是一夜都没怎么睡。


“你先去休息吧,”她伸长了手去拉他的袖子,“谢谢你救我。”


“救你的是医生,我就是送你来医院,”伍六七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你也是真的牛,在自己家摔倒还磕到头,那血流了一地,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回得早,你就该凉了。”


她迷惑道:“我刚刚在洗手间看伤口也不大啊,有出那么多血吗?”


“……我哪有时间给它计算占地面积,反正我看着挺多的,”他把握着的那只手塞回被子里,凑过来用手背碰碰她的额头,“哦对了,医生说你只是普通感冒发烧,不是流感,输个液休息一下就好了。但是呢,因为你一直没醒,怕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办了个住院,现在烧已经退了,明天检查没什么事就出院回家吧。”


“嗯。”


“下次要是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去医院啦,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也行啊。”


“嗯。”


似乎是对她的乖顺感到诧异,伍六七挠挠头没再继续说话,连续打了几个呵欠之后,他揉揉眼睛,拍拍床单向她征求意见:“梅小姐,我能不能躺一会?”


“可以啊。”隔壁床位空着呢,随便躺,打滚都行。


可是梅花十三没能想到,这位神人站起来绕过床尾,走到床的另一边,直接在她旁边躺下了。


这是救命恩人,不能揍。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躺这张床干嘛?不嫌挤?”


这种跟病人争床睡的骚操作其他正常人还真不一定能做到。


“当然是睡觉啊,”伍六七倒没有掀开被子,只是单纯地躺在床靠边的位置,迷迷糊糊地跟她解释,“隔壁床位不给睡,护士大姐会骂的。”


行吧,这个理由她认了。


身边多了个热源,她总觉得有些别扭不习惯,又担心自己乱动把人吵醒了,就这么望着天花板发呆,任由思绪发散开来。


伍六七一直说,他对她好是在还她人情,但结合种种细节,真的好得有些过头了,其中的关心简直溢于言表,别说还人情,就算是至亲都未必能做到如此体贴。她下班回家晚,晚饭也吃得不准时,有时干脆不吃了,他不知怎么知道的,就经常换着花样做一些菜,找各种借口送给她;她总爱一个人猫着,他就带她出门游玩;她不小心扭伤了脚,他不止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家,还很细心地给她冰敷;甚至到了今天,她受了伤生了病,也是他在身边悉心照顾……她知道那些所谓人情都是借口,当了一段时间的邻居了,自己又不傻,一些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伍六七晚上根本不做饭,之前都是在外面吃了再回家的,他也不可能在周末还蹲在家里,经常是会跟什么朋友出去玩的,而昏迷时她恍惚间听到的那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也是那般的情真意切,不是什么幻觉。她想,倘若不是她自作多情胡思乱想,那么伍六七应该还是喜欢她的。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当初又要跟她分开?


个中原因,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那个父亲了。


“梅花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儿,死了就死了。”——这是她幼时生了急病,母亲半夜急急忙忙送她去医院时,亲爹不以为意的一句话。


从那时起,她就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只是父亲养着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一个长大后或许能为梅花家那些家族企业联姻的工具,除此之外她身上别的东西都不会引起这亲爹的关心。


所以当年得知她跟伍六七在一起时,父亲才会大发雷霆。她的这个爹,不过是认为工具可能会少了一个,自身利益受到损害,并不是什么出于爱护女儿的考虑。


可惜当她彻底懂得这一点时,母亲也不在了。


她没再回过那个家,也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当初她父亲对伍六七说过什么,才让他这么突兀地离开?


不对……


梅花十三闭了眼摇摇头。伍六七是个什么人她还是知道的,一意孤行的家伙,外界的风风雨雨不会改变他的决定,就算是父亲说过什么,最终做出决定的就是他自己。


也就是说,是他自己想要和她分开的。



病房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到少许黑色夜空,梅花十三轻手轻脚爬起来披上外套,把被子盖在旁边熟睡的人身上。


如今这件事之后,反倒是她欠他人情了。这样也好,他们还能短暂地维系在一起。下一次的分离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但至少不是现在。





⑦坦白从宽


不速之客的到来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梅花十三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遇到自己多年不见的亲爹。


然而亲爹没有认出她,抱着一个哭闹的小男孩急匆匆地就往医院里赶,全程目不斜视,一如既往地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那个孩子应该是当年那个吧。那年假期,她的母亲与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家门口对峙许久,最后登堂入室的竟是那个女人,她的母亲因此大病一场,却在撒手人寰之时还在跟她说:不要恨你的父亲,你自己快快乐乐的就好。


不恨就不恨。她选择再也不见,再也不回去,就当从来没有这个父亲。这么多年的刻意回避,就在今天,这么轻飘飘的一眼,就令她全数破功。


她突然很想冲上去质问,想为母亲喊冤,更想狠狠地报复,凭什么他们能够如此逍遥自在,而她的母亲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那样的苦难?


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就在她感觉自己头脑发热,已经快要无法维持原本的冷静时,手上传来的熟悉的温暖让她短暂地回过神来。


身边的伍六七握着她的手,静静地与她对视。她一时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她只知道,在这短暂的对视中,在那双温润的眼眸里,她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冷静。


身后的人渐渐走远,伍六七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肩,眼里盛满了笑意:“我们回家吧。”


“嗯。”



到家的时候天又黑了,她窝在沙发里,默默看那个白色身影在小厨房里忙来忙去。


看着别人干活而自己在旁边躲懒,这种事她向来不喜欢,而且医生做了详细检查,说没什么大碍,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伍六七显然只听进去了“休息”二字,非把她按在沙发里不许动,她想过去帮个小忙都不行。


“等你的伤好了再过来监工也不迟嘛,急什么,我又不偷吃。”


——我又不是怕你偷吃!


吐槽的话还没说出口,上司的电话就来了。


这年头,请病假了也要干活,真是没天理。


文件?什么文件,这么久远的东西她怎么知道有没有被销毁了?梅花十三粗略回应了几句,打算先回房间翻一下那些早前被她搬回家的废纸,看看能不能找到。


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伍六七关了火就跑过来按住她:“不准动,我去拿过来给你找。”


她辩论不过,就指挥着人在房间书桌底下翻出一堆东西,再哼哧哼哧地搬到她面前,一张一张地翻开来查看。


伍六七也说要帮忙,问清楚是什么文件之后,他抽出一本看起来很旧的笔记本,一翻就掉出来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是那封分手的信。


梅花十三虽然是个伤员,但她现在的反应并不迟钝,什么IE浏览器,早卸载了。她暂时没回忆起这信怎么会在这一堆纸里,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伍六七看到它。


然而伍六七离它比较近,一伸手就抢先拿到手里,拧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盯了好几遍。那信没拆过封,还是多年前的模样,不知他是不是认出来了,也不再看那信封,转过头就直直地盯着她,像是突然犯了傻。


她如今不想解释什么,默默向他伸出手:


“给我。”


伍六七似乎刚反应过来,讪笑着把信藏在身后:“这玩意都这么多年了,不用看,丢了吧。”


“那是我的事,信既然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自己会处置。”


她的语气很认真,目光也很严肃,伍六七不敢当面耍小花招,犹犹豫豫的把信递给她。


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他的态度越是奇怪,越是说明这信的内容有问题。


以前她没拆信,不代表现在不会拆。人就在她跟前,有什么事趁机会当面讲清楚总比自己私底下瞎猜要好得多。


至于那封信的内容,她曾在过去的无数个失眠的深夜猜测过很多次,可能是网上抄来的什么分手金句,也可能是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还可能是言情小说般的深深控诉,诸如此类的,反正就是要分手,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她的意料,那张纸上只有七个字,七个让她足以后悔一生的字——


“我在小岛城等你。”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她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数年前的回忆画面在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她想起之前聊天时他对她那所大学了如指掌的样子,想起他工作的地方和大学的距离……直到那张纸被一把夺过往旁边丢开,伍六七捧着她的脸轻轻地给她擦去眼泪,她才回到现实,发现自己哭了。


“都叫你别看了……哎好了好了,别哭别哭,我不是在这里嘛你哭什么……”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你还能像没事人似的来安慰我?明明是我没有遵守诺言,是我擅自误会了你,是我刻意无视了你对我的好……


“对不起……”


她揪着他的衣襟,忍不住地想要去依靠这个温暖的怀抱。而伍六七也确实这样将她搂入了怀中。


“伍六七,你说实话,”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抬起头来望着他,“14号那天,你为什么不说?”


伍六七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我……我以为你看过那封信了……”


哦,原来起了误会的不止她一个。


梅花十三哭完越发的淡定了:“那我们把事情都捋一捋吧,有什么话趁现在说清楚。”


“不用捋,我坦白,”伍六七重新把她按回沙发里,抢先发言,“我跟你提分手,是因为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哦,具体什么事以后我慢慢跟你说,嘿嘿……额,然后呢,我怕那件事太乱了连累你,你又正好要考试了,我就没跟你说明,自己做了决定。”


他凑过来拉她的手:“其实我才应该跟你说对不起,是我当时没有跟你讲清楚,害得你误会了这么久,我也误会了你,都是我的错。”


梅花十三没想怪他,只觉得站着太累了,想顺势拉他坐下来说话,却见他突然后退了一步。


“梅小姐,我说了这么多了,你也要跟我说句实话,”上一秒还在认错的伍六七突然绷住脸,单膝跪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你愿意跟我复合吗?”


她牢牢盯着眼前的人,确认他眼中的真诚,不再是多年前那种开玩笑般的模样,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笑容,把右手搭了上去,同样真诚地回答道:“嗯,我愿意。”



“对了,你之前醉成那样,跟朋友逛酒吧去了?”


“我才没有!那次不能怪我,梅小姐我跟你说,我是真的没想到我老板会用脉动的瓶子来装双蒸……你不要笑,严肃点!我很认真的!”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写了好久终于写完了~就当是元宵节和情人节的贺文好了~

其实吧,这篇文我曾经构思了好几个走向:


一、爽文式走向:阿七其实是为了兴趣爱好从家里跑出来的,如果他不当发廊仔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十三的渣爹来抓她回去联姻想讨好一个大合作方,这个合作方刚好就是阿七他家……(啪啪打脸的感觉)


二、普通式走向:渣爹最后还是和阿七杠上了,渣爹:“你踏马敢娶我梅花家的女儿?给老子死!” 阿七:“我为什么不敢?” 然后光速领证。(这个总让我出戏到《乘龙怪婿》,老是想说一句:“贾发!你女儿跟着她的靓仔哥哥私奔啦!”( ̄へ ̄)突然想起海朱乔也跟阿七一样是个失忆的,失忆前武艺高强又高冷,失忆后就是个一本正经的逗比猪仔乔hhh虽然贾发他并不是渣爹,嗯)


三、真实式走向:没有相亲活动助攻,或者说,误会没有解开,他们分开后过着自己的生活,各自成家,直到若干年后再相遇……“梅大姐,有空一起跳个广场舞啦!”(好吧,这个叫做夕阳红结局)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不是很给力,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篇文是十三的视角,有些事情没能解释清楚,是我太菜了……总之,他们的路还很长,但是现在都在一起了,那就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啦,困难而已,怕个鸡毛!


哦哦还有,我要碎碎念一下下。夜景那段其实就是参考珠江夜景,我以前和同学大晚上的坐公交从大学城聚会出来,经过一条桥,看到的大概就是那样,词汇量缺乏,写不出那种好看,就是感觉特别的震撼|・ω・`)虽然不知道那条是不是珠江……

说起来这篇的灵感来源还是过年前邻居家突然开麦对唱那首《再见亦是朋友》,我以前听国语版比较多,还没感觉到什么,现在这个粤语版重新一听,草,我听懂了……这歌词也太直白了,直白到他们一唱完我就想冲着窗外喊一句:大哥大姐不要走,你有故事我有酒啊!

额,可惜呢,有灵感不代表能够马上写下来……本奇葩人士在家里坐着的时候写得很艰难,一旦出门坐公交车,被车晃晕的时候,灵感它就来了!但那个时候又不能拿手机记下来,因为晕车的时候一看手机,我就想吐……到下车之后,我的灵感就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哦豁完蛋,重新开始。现在我只希望明天的公交车也能把我的灵感晃出来,阿Sir那个坑再不填上我怕我就要忍不住鸽了(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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